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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《冰心 (SECRET GARDEN的番外)》[朱夜][完结][转载] [打印本页]
作者: 忘天微亮    时间: 2019-8-8 18:25
标题: 《冰心 (SECRET GARDEN的番外)》[朱夜][完结][转载]
他大约25、6岁，高高个子，穿着宽大的咖啡色帆布毛领风衣，戴着藏青色绒帽和相同面料的围巾手套，被房间里的暖气熏得两颊泛着红晕，又不好意思在陌生的地方脱衣服，只是解开了衣扣和围巾，毕恭毕敬地在一边站着，两眼好奇而紧张地望向我们办公室里通向实验室的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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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还是个孩子嘛！”我心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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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吴热情地上来和我打招呼：“朱医生！呵呵，这次又要麻烦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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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吴是上海宜家家居的底楼C区经理，在店里被叫做“Johnson”，专门管理厨房用品，几个月前曾经为了别的鉴定事务而和我们打过交道。他是个伶俐的年轻人，很快和我们的同事混熟了。这次俨然以熟人的身份来托我们做鉴定。他和我寒暄过几句，转头向那大男孩说：“陈梦海，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朱医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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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陈梦海有点僵硬地笑了一下，张口想说什么，似乎还是不能确定到底要说什么，便以更加谦和的笑容来代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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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说：“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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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h( ?/ Z% E) Y5 j7 o$ o/ c　　陈梦海局促不安地摸摸自己的手套。小吴推搡他的肩膀，催促他开口。他终于开始说：“其实...就是一个瓶子的事情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...”他的声音柔软温和，带着一点西北口音，局促羞涩的样子，好像刚考进大学的农村学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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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什么瓶子？”我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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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M, z' q0 h1 x: j　　“‘卡帕’玻璃瓶，2升半的那种。”小吴补充道，“大概有这么大，”他比划了一个大号可乐瓶的高度，“厚玻璃做的，带不锈钢盖子。” 6 ]0 R$ H5 w. V9 }0 x9 s

5 r! _6 R9 U: }$ f　　“为什么叫‘卡帕’？”我仍然不太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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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吴说：“就是它的商品名。宜家的东西各成系列。‘卡帕’系列有碗、盘子、瓶子、各种小碟子和餐巾。这次陈梦海要找的就是一个2.5升的卡帕玻璃瓶。” : `- ?! z& Y0 B5 q

. S9 u3 R% o! S( S& n9 e% c' n( o　　“在哪里找？”我眼前开始出现宜家商场如迷宫一样的货架和神庙一样庞大的仓库。 # i  D1 \% ], @' R3 [- d) U6 F- C

4 O& S/ M% W% o) m3 o$ f$ Y+ T　　陈梦海急忙应声说：“这里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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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A( j0 _' o3 d　　他飞快地转过身，围巾末梢飞旋了半圈。他拉开办公室的门，我看到走廊里有一架平板车，上面堆着3、4个纸箱，每一个都有29寸电视机箱那么大，大约50厘米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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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0 Y/ M3 G8 l" B/ H　　“等等...”我从办公桌后站起来，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 ; k  l! S! Y* p" g, M2 m0 S6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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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吴向陈梦海瞥了一眼。陈梦海定住身，手指摩挲着平板车的把手。他这么老实听话的样子，让我想起刚找到新家的流浪犬。小吴神秘兮兮地朝我递了个眼色，弄得我更加糊涂。他关上了办公室门。我也照着样子关上实验室门。他皱眉思忖片刻，压低声音说：“他来宜家还没多久，可是，上头...正打算把他从宜家辞了。” # [* O0 [. }/ `" X9 Z/ `" {0 T'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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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哦？他不好好工作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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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其实呢...也不是...”他似乎很为难地低头思索了几秒钟，抬起脸，一脸暧昧的笑，“他们想给他个面子，让他主动辞职，或者抓他个小辫子。他也感觉到了，所以特别小心，不想出任何差错被人抓到把柄。” " y  P" G) n; y8 \3 _$ h$ z(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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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的笑容让我感觉不怎么舒服。我问：“为什么要被逼迫他辞职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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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他换过好几个部门，粗手笨脚，常常弄坏商品。有一次，一块崭新的羊皮坐垫，刚刚从仓库里拿出来出样，一转眼就让他弄上了圆珠笔油。这还不是最糟糕的，除了弄坏商品，有一些关于他的风传…”他仍然那样笑着，没有意识到我的不快，“他和一个男的关系很不一般。那人一直来找他，前一阵子几乎是天天都来。不管商场里有没有顾客，他们都会很亲热地窃窃私语。现在的小青年真没责任心，还没到下班没心思工作了。这些事情一件件看是挺小，可是积多了，人家对他印象自然就不好。反正他在宜家是呆不下去了。嘿，事情也奇怪，那男的这两天反而不来了。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哇！为了这些小事丢了饭碗真不划算。”他挤眉朝我笑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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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k+ n, c& Z1 k' a% g) ?. @7 H　　我保持无表情的面孔，等他说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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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o, k' I, K- p6 _' D　　他接着说：“本来这也不关我什么事情。只是我这个人心肠软，看他也挺可怜的。这次能帮帮他就帮帮他吧。你们是专家，有高科技手段，找到这个瓶子应该不困难吧？希望它还没被人买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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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说：“技术的确是有。可是法医不是万能的。我得知道案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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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吴忙说：“其实这个事情的经过我也不知道。我只是带他来你这里。后面的事还是让他自己和你说吧。”他转身伸手去开门，手触到门把手以前转头对我说：“那个男的到底是他什么人呢，我也不知道。我只是猜想，恩，完全是猜想，猜想啦！呵呵！”他说完，打开门，咳嗽了一声。陈梦海听话地跟进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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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拍拍陈梦海的肩膀：“你自己对朱医生说吧。我还要上班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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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v, w! O3 i8 m( D5 e+ t　　陈梦海惶然地环顾房间，目光汇聚到小吴脸上，言语中泄露出掩盖不住的慌张：“你真的要先走吗？” 4 A2 d/ z& n& `8 J; M' P(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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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吴再次拍拍他的肩膀，朝我挤挤眼睛：“有什么你想要买的东西，告诉我一声，我会给你处理好，品质没啥大问题，价钱至少对折哦！” 9 A- r8 i" N3 A&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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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淡淡地说：“心意领了。东西就不必了。” 0 u* Y. a% ]5 n3 i8 c% ^, O% g

& T% ?$ r' Y% I/ O0 n$ _9 L3 t　　他咧嘴一笑，亲切地挥挥手，消失在门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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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转向陈梦海说：“我很忙。你需要找什么，请用最简单的话直接描述一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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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个大男孩揉捏着围巾角，脸涨得通红，眼睛不敢朝我这边看。我想象不出如果经理直接地让他走人会是个什么样子－－也许他只是惨兮兮地站在角落里任凭别人摆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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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那个瓶子...”他好不容易开了腔，又犹豫了一下，换了更小心的口气一一解释说，“是放在底楼C区卖的－－我的工作是整理C区的货架；另外还做打烊清扫....” ) Y6 a0 f9 I$ g1 A" ^7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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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打断他的话：“你只要直接告诉我，你要找的是什么？” & x% a+ c+ ^2 Y1 B: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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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：“一个卡帕2.5升瓶子。” : E7 \7 A5 \' R3 z% s3 z, T8 }

/ M7 b5 x7 y# e, b1 Q　　我接着问：“宜家把这种瓶子全部放在底楼C区出售？” ) `8 o4 M0 x$ B" }- c% ]+ k$ U$ |" x

0 t, u8 R/ N& Z! ?* u　　他答道：“是的。全部在厨房用品这边。” . N- F" o6 }7 A. X6 i

* s+ d: Q. G, z- Z　　我发现这种简单问答很有效，于是继续进行下去：“你是说你要找的这个瓶子还没被卖掉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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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m' K  {$ p  d, y# I# Y- R　　“恩，应该还没有。”   K* ]8 @3 X" C9 K0 f- D# X

1 `( X' D& D+ g　　“你知道它应该在你带来的这一堆瓶子里面？” 9 T3 S. ]* G6 s9 Q+ \7 V% }

# m, V1 c8 q. ]0 R! g　　“对对！要是它还在就太好了。应该还在里面。” 8 {  q! s! q3 O' H

$ H& b6 I9 m% n7 T/ `　　“你要找的这个瓶子，和其他瓶子有什么不同？” ) T; Q" Z: f, I6 ^* M7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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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它可能被弄脏了。” , m1 F, Y& v$ S$ u) k6 r/ o+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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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被什么弄脏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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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那个...”他明显地犹豫着，眼神不时瞟向门外，可怜的围巾被他撕拆到经纬毕露。“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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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有点被耍弄的感觉：“你要从一堆一模一样的瓶子里找出一个，而你并不知道这个瓶子被人放过什么东西，你甚至不确定这只瓶子是否正在这一批里面。你不是故意为难我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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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@- ]+ G$ Z% D6 r9 F8 C“不不不！我没有这个意思！”他惶恐地说。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，而眼神却闪烁不定，仿佛被人欺负却叫不出对手名字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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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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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还在拼命解释：“上一批货出样才一星期，这种瓶子卖得慢，前次出样到上次出样隔了4个多星期。所以我猜应该还没卖掉吧？JOHNSON吴和我一起盘过货，2天里只卖掉4只...” ( U# ?8 ~' w! v  B" y$ {

7 Y/ @0 P& o' {5 d% a& ^" }: j9 }9 E7 t+ m　　“好了好了，”我忍住笑，阻止了他孩子气的一板一眼的叙述，“你怎么知道有人弄脏了它？” # M* H! t6 o5 Y, ?7 _! u7 G# w)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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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JOHNSON吴告诉我的。他比我仔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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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N" e( X& t% Q; W! F- S　　想到陈梦海刚才慌慌张张地冲出门的样子，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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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o3 t* K8 B; `1 F1 X　　“怎么了？”他手足无措地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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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没什么...请继续说，”我说，“不用管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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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小心翼翼地从侧面看着我，犹豫着说：“JOHNSON吴说那个人老在C区这边转悠，看上去不象买东西的人的样子。那天我正好休息，他在那里呆了很久。以前他也来过几次。昨天也来了，而且呆到很晚。他好像拿什么东西蹭了一个卡帕2.5升瓶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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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X4 a& \# R) _* k- k0 p  K　　“小吴觉得他蹭的是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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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焦急地说：“他也没看清楚。” * _; @( R, o% C/ Z  l$ d,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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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拿起一个瓶子，掂了掂分量，顺手往桌子上一放，发出沉重的闷响。我说：“这些瓶子看上去都是完好的，照样可以在宜家卖出去。只不过有人蹭了它一下，你们有什么可担心？” % |" H# z) D* q

+ N7 I, d- Z8 E- x5 w　　“JOHNSON吴担心他往上蹭脏东西，让我们被顾客投诉。” 2 c2 P# {" x6 Y# u& m) M

6 Y* Z7 o; s/ ?; L  }　　“他是谁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？为什么选择C区的卡帕2.5升瓶子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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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他...”陈梦海尴尬地迟疑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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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抢先说了我的推断：“因为他是你的朋友，他是特地来找你而不是买宜家的瓶子。小吴误以为他在污染你们的商品。但其实他只是想告诉你他来过了，他没有找到你所以给你留了记号。”我一口气说完。陈梦海的脸上红一阵，白一阵。他沉默了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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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p$ B) I! A  P7 [/ L' x　　我说：“怎么样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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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...”他终于松动了口气，“是我躲着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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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E1 M4 B7 I: c. x+ Y$ F; Z% V1 G0 z　　“哦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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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他来了好几次了...我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...” , Q: j6 ?1 B4 v$ a2 W4 h7 Z

* V$ b! Q8 m0 Y　　我想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，我应该是明白点什么了。“你喜欢过他么？”我单刀直入。 ( D9 h/ _8 `* A9 m

# i: y, I* l* {! I( P- P! T　　他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我：“什么？” * H3 h# o& H! s. i. J* Z

# D) y# s; y9 d5 s　　“你喜欢过他么？”我重复了一遍，“他，那个人，那个一次次来找你的男人。” 2 F! Z( G' ~8 L% M$ }

* y3 g7 A  N& l　　“没...没有。”他的目光不停地在现实和梦幻中闪回，似乎无意识地回答。 1 ~1 [9 ?" V# h$ n2 Y+ ?) D

$ P' ^% ]3 [5 y7 I2 C* r+ k　　“你既然不喜欢他，有没有直接对他说过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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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Y) ^) F+ h' f+ m$ z! R0 ~　　“我说...说过一些...可是...” . f9 f8 d& A4 }* U8 O%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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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可是他并不接受。他一次又一次地来找你，是因为他非常在乎你，是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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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他这个人很难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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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你觉得他留给你的记号最有可能是什么？” 9 b2 C- |* y' A, z) |: u% l' o% e) \

" B. l+ [, g& _0 M5 z0 U& u8 J: B　　“我真的不知道！”陈梦海烦躁地揪下围巾，甩在自己胳膊上，“我要是知道，我还会这么烦心吗？我真是烦死啦！”他慢慢地从桌上收回目光，聚拢在我脸上：“你真的有魔法吗？为什么这么快就看破我心事？反正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，不管怎么样，请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一下忙，帮我找一找这个瓶子好不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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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故意说：“如果找到了，你会怎么样？” , a+ x$ `& l1 f& Z# ]: V) U. }" X

% \+ y  U6 P4 p( k7 e3 w6 c　　他窘迫地蠕动着嘴唇，仿佛他没有资格说这种话，最后终于发出了细弱的声音：“你想要的话...你要怎么样都可以...”他嘴上这么说着，眼神渐渐内陷，仿佛要全部收回身体的最深处。 ) M8 q4 _  r5 r

8 |+ Q3 r- d0 I" S  V* @: d, G　　我哈哈一笑：“我和你开玩笑的呢。”   ?6 Y: v5 W' 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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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，我忙得很。公务改革的成果之一就是需要填写的表格越来越多。案头工作几乎占据了1/3的时间，还要给进修生和研究生写教案。扩招风已经刮到刑事科学与鉴定研究所来了。直到下班前，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空，给自己泡了杯热水，握着杯子打算理一理思路，计划一下今晚和明天的安排。热茶悠然地冒着蒸汽，袅袅婷婷地升向空中，变换出迷人的风采，诡异而妖娆。我已经昏昏欲睡，无心去欣赏它的美丽。 9 X0 o9 {$ s8 K5 i"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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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声开门声。我没有睁眼就知道是研究生刘哲。退伍军人特有的脚步声是他的个人标记。 9 f7 L! I1 b( k5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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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的山西口音独特而急促：“朱医生，仓库门口那些瓶子是你的么？” 4 @6 o' `1 h' |8 k" x1 I

% y; |1 k5 F6 P( L# I# H　　我眼前突然闪现过陈梦海边走边回头，直到最后渐渐远去，最终消失在灰色水泥葡萄藤架下的身影。 # T5 E% G8 j, A2 l$ q- w

$ E' b( q5 u; e; _( P　　“啊...是...”我从梦境中回过神来，迅速地被还有一件工作没做完的事实压倒，很快地沮丧起来。我放下茶杯，从椅子里站起身说：“我会来收拾的。如果今天弄不完，我会先放进仓库去。” & A5 @, s% e4 {4 C8 |8 K' u, E0 O

% b2 b% K* @2 X9 D　　刘哲兴致勃勃地说：“没关系。我和你一起检查吧。反正回寝室也没事情做，还不如从你这里多学点什么。” $ [9 Z8 e) {$ P& r1 R$ g

' c" ?+ P* M7 S) t　　“快别这么说，我自己来吧。”我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，他比我大2、3岁，已经做了父亲，但对我们所里的人都很客气。推阻了一番，他仍然是摩拳擦掌不愿离去，我也就没再推辞，和他一起把装着瓶子的平板手推车拉到实验室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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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人生是一种很奇怪的进程。有些事情单独看来完全是微不足道，可是在某个关键时刻发生，却能改变人的一生。例如好几年前的那个冬天早晨，假如我不曾穿过医院后花园去病史室，我就不会见到那个人。也许我现在还在医院里当着写病史、换药拆线、做手术助手的菜鸟医生，偶尔向窗外远眺发发呆，随着比我更年轻的同事的陆续到来而一点点地消磨着，由小菜鸟慢慢变成老菜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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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_8 U% {3 b1 M( {  L　　假如在这一天，我没有让刘哲和我一起整理检验玻璃瓶，那么以后的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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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热情地把一箱沉重的玻璃瓶搬到试验桌前，拆开了箱子，顺手抽出两个来放在桌上，回头问我：“先做什么检测？” 5 f2 K% a! S& l3 n

5 R0 L  Y, @5 O: D6 I　　我摇头道：“请记住不要用手拿被检验物品，你的皮脂和指纹都印在上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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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u1 Y' o& G8 x, q　　那山西汉子愣了一下，抹一把额头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：“呀！又忘记了！不过，这批东西没有送检清单，不知道是谁的呢。不知道要查什么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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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X% J. R; P. A6 N) N　　我苦笑道：“这是人家私人托我帮忙的，不是正式送检的东西，不用纪录，也不用填写清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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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^7 Q! P9 C) ]* ~9 m　　他高兴地说：“哦！太好了！我最恨那些表格！哎，天黑了，我先把灯打开吧。” $ f) {% Z$ {6 h( o1 q8 Y) q

( P; _# U9 U1 k7 U- I　　他说着，走到墙边按下开关。我看到他按的是紫外线灯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他，只好低下头用白大衣袖子蒙住眼睛，大声说：“这不是照明灯！快关上！这是消毒用的紫外线灯！” % A* }- V# E$ G! `5 {5 |% G4 }* w

) v. C2 J" y* j- T  H( n. A　　他并没有关灯，而是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出室外。 ( \. v# g- E$ I' i

% L7 o  {; t- N8 Z( [" D　　我放下手臂，急匆匆地说：“请你要小心一点！这实验室的很多东西对人体都有损害。紫外线会刺伤眼睛。快点戴上墨镜去把它关了吧！” $ }/ {% ~5 N* l7 W5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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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刘哲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：“我还在想，是不是要去拿四甲联苯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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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A/ p/ Q, o2 O/ r7 i) h　　“血迹检测试剂？”我还没反应过来，“为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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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两只卡帕2.5升厚玻璃瓶。它们正在紫外线照射下发出淡蓝色的光芒，混合着波浪状深紫色条纹，仿佛被人用混着泥浆水的抹布匆匆抹过，泥浆干透后在玻璃表面结成了成片的细纹。 / s8 O$ @4 o8 b. `

$ M% b$ ^9 d, r: \) T/ R2 g2 \/ L& K　　但那不是泥浆，是血迹！ & ]1 C' o$ g& g8 q: O* P; j/ W

( R6 f3 h  Z# j: R- A' a. Z. z　　我吃了一惊，顾不上紫外线的刺眼，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实验室关上紫外线灯，从柜子里拿出专门用于血迹检验的荧光灯，戴上护目镜，细细地照射这两个玻璃瓶。血液中含有特殊的蛋白质，在特定波长的光线下可以被激发出亮蓝色的荧光。我围着桌子转了一圈，在荧光灯下，玻璃瓶的亮蓝色条纹缓缓地起伏，如心脏规律的搏动。仅仅把荧光灯往乘着瓶子的纸箱上掠过，便可以看到底下一大片妖异激荡的亮蓝色，忽高忽低，逐渐变浅，貌似波涛远去的美丽的大海，而深处却掩藏着杀机。关掉荧光灯，在自然的光线下，那一批玻璃瓶完全是晶莹剔透的本色，浑圆纯洁，闪闪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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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}4 l/ U/ y9 ?9 ~　　刘哲兴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：“朱医生！我去拿四甲联苯胺...” & Q# T3 Q4 {" }7 H7 N6 O* v! g

9 ]9 J2 j( i# C" u  {# Y2 ^　　我摘下护目镜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。很快我的预感变成了现实－－这些都是人的血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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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我们要作DNA检测吗？”刘哲乐呵呵地说。他的表情非常像盯上了猎物的熊科动物。 , S; ~' ]" Y$ T& F  v! G7 b-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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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我们要先作血型检测。”我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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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K9 `& o2 J% O! x6 g　　“我们俩？”刘哲一拳击在自己掌中，“太好了！大干一场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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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那可不行！”我马上纠正他说，“这是人血。估计不会少于500毫升，可能还有其他瓶子。这事情要慎重...”我眼前再次闪过陈梦海闪烁的眼神，心中忽然一阵刺痛。也许我该先给他打个电话试探一下他的口风。刘哲目光灼灼的大脸猛然出现在我眼前不到10厘米的地方：“朱医生，还等什么呐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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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理智和常规训练很快占了上风。我平静地说：“我去先给刑侦1队的胡大一队长打个电话。重大刑事案件都归他们1队管。另外，你给法医病理科那边打个电话，让他们先别忙着换衣服下班，有突发任务。” . q% c9 u- p8 ]1 k

2 ?7 N& f0 K) f( P. R8 v胡大一8点到法医检验室的时候，显然刚打完另一场硬仗，胡茬还没刮净，双眼布着血丝。“他好几天没回过家了。”一个1队的警员悄悄告诉我。但无论何时何地，猎犬嗅到血腥，都会迅速兴奋起来，进入工作状态。胡大一的鼻子比警犬还要灵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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