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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恐怖小说] 《冥婚》[僵尸亲娘][完结][转载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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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7-7 05:38:32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文章简介
小说名称: 冥婚
作者名称: 僵尸亲娘
是否完结: 完结
小说状态: 转载
文章简介: 你怕鬼吗?
……怕。
喔?你怕它作什么?它能吃了你?
……比吃了还要可怕。
呵呵……怕什么呢。呐,你看不见它们,它们,也看不见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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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川水上,奈何桥下。   a8 Y: ~/ G( X+ E
莽莽的草柔柔浮在水里,长长细细,发丝一样缠绵。仔细看,水草却不是油绿的。乌漆漆的黑,带一点点的黄。
" ~: [- J: H# o. ]9 b; U暗青的鞋一步一步地走。虽然慢,却走得坚持。成片的艳红的花随在他身后,正如一片血海。 $ _3 }' a. o, v7 C& {$ _- M
足迹所至,彼岸花开。 ' g" N/ Z* ~& ^: \  R1 O( |
一 阿姐
. @3 o# K% E9 z9 q& D. N“你看,这是鹦鹉,这是画眉,这是白燕子……”
( {, q# d- j$ `" N1 ~6 n; O: j0 K卫遥打了个盹,梦里便又梦见她了。
; F/ Q" g: i8 D  T4 z: H起初只有她轻轻柔柔的声音似在耳边。抬头看时,她又离得远远的看不清。那女子伸了手,一下一下地摆着招他。
% \% }6 Q7 R- e7 D+ `9 F# m“小弟,小弟,快过来,快过来。” ! t' c7 U' y2 b, Q: d+ l
卫遥心里有点奇怪。他好像想起什么来,迟疑着不肯过去。
. m, j: g0 z8 {$ [女子拿帕子掩了嘴,咯咯笑了起来:“小弟小弟,怎么连阿姐你也怕了?” 7 M; O; L4 u2 G1 X9 c
卫遥没来由安了心,喊了声“姐姐”,张开手臂飞了过去,扑进她怀里。喊道:“姐姐,我好想你。”
9 ?6 H, s1 n. h阿姐轻轻抚摸他的头,不言不语。 ! Z2 Z) T$ o1 j. [9 v0 R
卫遥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发麻,要抬起头来,阿姐隔了帕子叹道:“小弟,你抬起头来作什么。”
5 z  |# ]) F' X1 r; n2 Y; {卫遥一怔,回头看见阿姐袖口露出一截白骨。吓得大叫一声,也不懂推开她,反拉着她“姐姐姐姐”地大哭起来。
6 c5 v3 m7 _; N/ W& u" _( b, y阿姐拿帕子的手降了下来,露出底下白牙森森的一张嘴。 - ]4 L+ B5 \; [9 k0 B8 P) w0 d
卫遥吓得不叫了,松了手捂住自己的眼:“我不看!不看不看!” : ~) A6 W# [0 t4 P- E0 q2 j
头上没有声息,卫遥便“哇”一声哭着喊“姐姐姐姐!我要姐姐!” % l$ I0 t9 a2 G9 g4 [& B1 Q
头上叹了一声,他姐姐似走远了,又似还留在原地。猛然天上炸雷似的一声“啊——!”卫遥便醒过来了。 & Q' x' `% Z) l! S$ n+ C5 ?
睁眼依旧是白晃晃的灵堂,白花拥簇着的是停着阿姐的紫檀牙床。周围的声音自动被他隔开去,只看着灵屋下面搁着的铁力木供桌。大缠大绕的云纹盘在上面,漆黑一团。再上面是黑檀的灵牌子,卫兰若的名字混了很多卫遥不认得的字写在上面,艳红艳红的。牌子周边刻了细细密密的纹饰,有些地方还拿金粉作了点缀。
  A5 P' Q" G2 v) `卫遥看了半晌,又想起那个梦来。惊得要往后一跳,一双腿却似断了一般没知没觉。卫遥想起自己已跪了一夜,头“嗡”一声响,周遭的声音“哗”一声全涌进来,吵得他要掩住耳朵。 : [7 p4 C: E; T; |4 c$ I4 k" g
大太太“哇”一声大哭起来,一声声“我的女啊,我的女啊……!!”地嚎。嚎到最后只剩下“鱼——啊!鱼——啊——!”。 2 o; ?2 F! J  v  ~$ D
卫遥听了觉得好笑,又不敢笑出来,忙瞪大了眼,只看着大太太一声一阵地哭嚎。八个青年男人走过来,合力抬着鲜红的一口棺。那棺漆得闪亮,上面拿画笔细细描了很多花鸟,五彩缤纷,看得卫遥目不转睛。
$ D3 {" d% x7 b, O大太太一叠声骂道:“你们这是做什么?我的女没死,你们把它拿来做什么!抬出去,抬出去!”一面说一面向着那棺材扑。
* A6 k# b! `5 {. i9 N众婆子忙拦住她,好声安慰不住。又有人走到灵床前,要把阿姐扶起来。 ; D/ r) `) z, t+ i3 ~& p
卫遥虽是个孩子,却也知道阿姐被放进那口好看的棺材里就再看不着了。心里急得要命,又听大太太一路只是哭叫:“兰若啊!我的女啊!兰若啊!我的女啊!”也咧开嘴跟着哭起来。他走不动了,便拿手支着上身一路爬过去,最后再一扑,撞在一个婆子身上,抱着腿大哭,跟着大太太一起叫“阿姐!阿姐!我要阿姐!”又哭“阿爹阿爹!我要阿姐!”
& s1 G9 m% [5 C* l3 k门口三老爷正要进来,一听卫遥的哭声便收了脚。大太太回过头,向着卫三爷哭道:“老三!你大嫂就这么一个侄女,多停一天又怎么样了?三叔!你倒是说句话呀!”
! e+ D$ a) i: q) }三老爷叹一声,吩咐道:“让小姐再多停一天吧。”过去抱起卫遥,指着阿姐道:“阿遥,阿姐在睡觉哩。你再哭,就把阿姐吵醒了。”
! Z. w* D1 k" @8 @7 \9 o9 d卫遥噤了声,一双眼骨碌碌朝了灵床看。三老爷又逗他几句,抱着走了。
4 H; c; ]* z% R8 z6 \2 ^' z二惊魂 ! j; X6 v0 U2 q3 l1 L- F
晚间时分,依旧灯火明亮。
0 C. z9 @: o, T. M8 ^( ?+ n卫兰若装了身,穿得一身红红绿绿,十二分地辉煌。尖尖的一双绣花鞋上缀了滚圆的南珠,粉亮粉亮的,卫遥便伸出手去拨它。 . P" B* c! g' _' A*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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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遥自小丧母,父亲虽是卫家大老爷,却日日只念经打坐,不过问世事。大太太虽不讨厌他,却也说不上喜欢。只有一个阿姐兰若,自小待他极好,正是长姐如母。 ) G8 ?, E$ f( I. Q
卫遥把阿姐面上的白绸揭起来,看见阿姐闭紧了一双眼,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层影子。她头上戴着平时过年过节才戴的金绞丝大凤凰,一支翡翠簪子斜斜从发间插入,只显出一点点碧翠的簪子头来。额前压了一朵宫制绢花,其它地方莫不插金嵌银,纷繁异常。面上画了胭脂,红润得带上几分生气,比活着时还要美貌。卫遥拿手去碰她脸,触手就是一片冰凉。拿起手来,指尖就粘上了一点红色。
; V- g6 J) S0 x, a/ i4 A, X4 \卫遥想起昨天那个梦来,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阿姐一双唇上。那双唇被涂上了鲜艳的红色,亮晶晶似要从面上流下来。卫遥心里突得跳掉了一下,忙收回手。怔怔地又看了半晌,轻声喊了声“姐姐”,阿姐也不理他。
9 e/ S' s# _3 V8 d卫遥想了想,拿起阿姐胸前一面金灿灿的铜镜,正对了阿姐的脸笑道:“姐姐快看,真好看!”
, I% F1 }) F! \5 z/ _- N  ^( l阿姐“嗖忽”睁开眼来,把卫遥吓了一跳。手一抖,镜子从手上滑下来,跌回阿姐腿上。阿姐的眼睛也重新闭上了。
5 p3 i, V$ B* h! l) v6 Q- z五岁的孩子,实在还不懂得死亡的意思。卫遥只见阿姐本来醒了的,只当她不愿理自己,“哇”一声大哭起来,边哭边喊“你起来呀,你起来呀!” 7 [" M* O5 P7 V' ~
哭声惊动了几个守夜的人,卫大老爷难得从斋屋里出来,一见这样子,心里一阵酸。挥退其他人,走过去抱起卫遥,柔声道:“好孩子,乖孩子,别哭了,别吵到阿姐。” 5 E) @, l$ Z! s+ q( T
卫遥不依,闹道:“我就是要把她吵起来陪我!”
, F! w3 `- I7 I2 ~卫老爷眼皮一阵跳,心里一阵寒气。忙笑道:“小孩子家不准乱说话。”一面说,一面余光扫过兰若。猛然那尸身一颤,卫老爷以为自己看花了眼,身子僵硬了几分。再看时,那尸体竟硬绷绷地起身了。
* E/ q2 R1 b9 J! \4 l4 J卫老爷绷紧身子,看那尸体手垂在两边,身子一点一点地抬起来。被白绸盖住的脸一面缓缓别过来,似要看向他所在的方向。 . d6 I, ~' z' S0 O0 R# D0 y6 Y
卫老爷伸手摁住卫遥的头,哑声道:“阿遥乖,别动。”一面一点一点地挪,当尸体完全起身时,他已移动到灵桌后了,一丨手紧紧捂住卫遥两只耳朵,大喝一声。尸体应声而倒,头上珠翠“哔啦铛铛”散了一地。
1 x  X% d" B- V! P- A卫遥听不见,只看到一颗红珊瑚珠子滴溜溜滚到阿爹脚边,阿爹一脚踩在上面,登时把它辗了个粉碎。卫遥便叫:“你踩坏姐姐的珠子了!”
4 o$ Z& F% Y2 I  M" R& |- |满屋的人闹起来,卫老爷松开卫遥,师公(巫师)忙跑来,把镜子扶正了,指手划脚一顿乱嚷。卫老爷出了一身冷汗,声音都是抖的,只命:“到高草观请道士来!” 3 G" |" V! s5 g  ~/ ^: ^$ i
三喜事
  q/ T3 f7 C# a! t# R$ k/ {5 S6 _0 n卫遥事后想起来,只会觉得当年像一场梦。
& a# X/ B- v, R1 w只是平常的梦不会带来现实的后果,而这场梦却带走了身边最亲的姐姐,又带来了一个原本不相干的人。
6 C. a2 ~9 p/ H$ K- G卫老爷请了道士来镇灵,道士说是动了那面镇魂的镜子,又说小少爷惊了灵,要好生向生魂陪罪。卫老爷想了想,请他作了七天法事,又命孝官烧了钱财箱柜。然而事情已经闹起来,镇也镇不下了。族里私下议论纷纷,都说是卫小姐心有不甘,才会起身诈尸。
" y3 `/ g8 a$ B$ V4 s- r9 G卫遥不懂得什么是诈尸,还天真地问:“阿爹,姐姐起来看我们,不是很好么?” 5 y- V7 F0 S& s* U, `1 \: K% J, ^
卫老爷死死看了卫遥一眼,气得面如金纸。然而终于没骂出口,只叹口气,摸摸他的头,道:“从此阿姐跟我们是不同的人了,你不要老是念着她。” + @: G; C/ e8 A7 Q% y
卫遥似懂非懂。再要问时,大太太走了进来,站在一旁只垂首默立。卫老爷叫人把卫遥抱走,这才皱眉问道:“你这是作什么?”
; ^4 b  F  D3 v  V( |大太太轻声道:“老爷,我嫁入卫家十七年,只得这么一个女儿。留不到她长大自是我福份不够。老爷就念在我们夫妻情份上,给兰若一个归宿吧。”
* h+ \0 k3 F+ I卫老爷攥紧手里的沉香木佛珠,声音带了一丝怒气:“你疯了!兰若订了今晚下葬,你要给她结亲?” * \7 E4 M; T8 e6 S' W
大太太抽泣一声,带着点木然的表情道:“我是兰若的娘亲,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地下孤伶伶?若是平时也罢了,这孩子向来听话懂事,我是知道的。她这一闹,无非是想要个人陪她。我知道老爷心思不在家里,只是兰若怎么说都是老爷的骨血,当年我生下她来,老爷不一样欢喜高兴?如今她去了,老爷就不疼她了?”
" j/ R0 V/ A1 }/ F0 q8 j* p卫老爷拿手支住额头,停了半晌,道:“师公说兰若已被惊灵,不宜白天下葬。你这样闹,只怕她更不安宁——是要跟哪家结亲?”  w2 p4 G! I/ y1 v2 j" p9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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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}. a) @! O* O2 f& _& t; ]/ w2 L) s大太太似笑了一下,一双眼在卫老太爷身上打了个圈。
  z3 j( \. {7 F* w2 o5 s5 v卫老爷手一抖,一下子划错了一颗珠子。 * O7 W" d, }# y3 Q& {& G4 v

" ?; r% p6 [! T* [7 \. C一家人又忙得乱起来。向来不管事的卫老爷头一回离了斋屋一整天,连老太爷也颤微微出来看了看。家里几个有力气的女人把兰若扶起来,换上大红喜服,拿红木架子支住。 ! R" o: h7 G- Y9 \) ]
卫遥站在阿姐脚下,抬头仰看她。在他这个位置看不见她的脸,只看得到厚厚实实的礼服。最里面是粉色湖绸衬裤,下面扎了花花绿绿的绣花绑腿,底下是一双大红鸳鸯嵌宝鞋,不大不小正三寸;厚实的底上镶了松绿石,尖鞋头上有只翡绿的玉蝴蝶,珍珠的须子头一颤一颤,煞是可爱。外面是蓝底缠枝莲衬裙,再外面是红底绣金双喜如意马面裙,宽宽的褶子层叠起来,显得很厚重。再外面是喜气洋洋的大红透雕褙子,胸前拿金蝙蝠子母扣轻轻压住,肩上披了霞帔,卫遥只看得见霞帔上垂下的珠子串成的流苏。他退开几步,远远遥看阿姐一张美丽的脸被凤冠略微挡住,说不尽的阴森迫人。
! U0 b0 R6 w- {* W# U卫遥退开一步,转身就要跑。阿姐突然从架子上倒下来,卫遥来不及叫,就被她压在了地上。
, P( S! P/ H5 M  I死人原比活着时要重。卫遥整个人被她盖着,叫也叫不出来。回头用力去推阿姐,脸就碰上一片冰凉的东西。烛光摇摇,阿姐那张脸就放大了出现在他面前。涂得鲜红的唇咧开了,森白的牙错开,乌黑的舌头从口里流出来,几乎碰到他的脸。
2 }( D0 |, q- w, B# e. o' U卫遥一动不动,阿姐也不动。几个女人赶紧冲过来把阿姐扶起,起身时阿姐一双眼咻忽睁开了,翻着眼睛直直看着顶上。 / Q- M! C2 ]) c% Z0 c
大家吓得手一松,阿姐险险地挂在架子上,眼睛却再也没合上。
2 V2 s+ a1 W5 i8 n: z1 ?, [四 姐夫 9 {' f) l0 T, D9 t+ k& G
卫遥吓坏了,哭也忘了哭。仆役乱成一片,几乎也忘了他。猛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他,卫遥回头时,落进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瞳里。 : c) D" W. Y5 u1 l- e
多漂亮的一双眼。就算是涂脂抹粉后的阿姐,也没有这样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。 7 C2 \- o9 R7 x+ d1 m& h9 H$ |
眼睛好看地细了细,它的主人笑道:“怎么,被吓傻了?”
  b- x; L( L) T6 H% i; o# H; m8 o卫遥呆呆看着他。面前是个比自己略大两岁的少年,一袭灰布衣衫宽松地罩在身上,说不出的平淡清雅,看来倒有几分老成。
3 t- R2 N# {# v/ ]' l* u: K/ g“你,你……” , ?0 ?4 R  h( n) [; k2 }
卫遥只说得出这两个字,那人“呵”一声轻笑起来,带着点忍俊不禁的味道。含笑的面孔看着自己,一瞬间卫遥只想到一个词——
' h# u  U" ]' g眉目如画。 # e0 u; D# k  S0 R6 s' Y$ x7 C' {( Q
“我是……”
; A4 ~" @2 T9 b. G2 H' Y+ S“卿树!” ' B! m4 S" q0 J* N
侧厢有人一声大吼,那人啊呀一声,有几分惋惜似的再看他一眼,微笑道:“呐,我是卿树。” : C* n, S" A1 A9 f- o
少年摸摸他的头,回头跑了。卫遥在原地傻傻看着,心里一遍一遍默念这个名字——
  A6 Z/ p4 @7 v8 ]; P卿树。
- Z& v+ R0 @' Q+ ^5 i1 e晚间时红绸高高挂起,红灯也满了整个卫宅。想 看更 多资 源请 加B L耽 美小 说群,群 号 码:626161414(非作 者 群)可潜水一片红光包容的锣鼓声中,卫遥看见他一身红妆的阿姐牵着大红绸,与人拜堂成亲。 6 k* l3 O0 O, x$ J/ \
支撑在架子上的新娘红衣妖娆,手上带着死人特有青白。照相的师傅掀下快门时,所有人都惊骇地看到了新娘眼角流下的血泪。 - w% l, i& K& p
在死后的第九天,卫兰若嫁作他人妇。而红绸那头,牵着的是比她矮小很多,甚至只是个孩子的新郎——
: j# R; B4 Q. r2 D3 {卿树。 , H6 H; J) r2 [6 }# W; u
拜堂完毕,众人强颜欢笑,纷纷给卫老爷大太太贺喜。旁边的奶娘指了卿树说那是他的姐夫。卫遥似懂非懂,看看同样一身红衣的卿树。
: N% B6 P, Q) y+ V6 \' I4 T少年脸上带着害怕的神色,畏惧得笑也不会了,由着司礼使唤。面上苍白一片,清水似的眸子里空空荡荡。司仪吼一声“新郎新娘——入洞房!”时,卿树方才惊醒一般厉声惨叫起来。 / W5 t! W1 f; C3 w8 A( T( g# @. R! t0 t
卿树强挣扎着,早有力大的男人冲上来摁住他,用力往新房拖。卿树的嘶叫声渐渐沙哑,声声带血。 # N7 [2 I& s% u# ]9 h
卫遥听着卿树撕心的叫喊,听了半天才听清是在叫“爹”。他心里觉得不安,仰头问:“怎么了,为什么要压他?”
( w7 A' i1 }8 d5 Z& C' u1 Y大太太瞪他一眼,卫遥便噤了声。 " S& g3 p. p6 }/ j
卿树的声音猛然变小,卫遥吃了一惊,再要听时,只听得“乓”一声山响。 ) x  s8 B" W1 W' {/ h
——洞房厚重的门,终于关上了。 - K+ E3 N4 j; ]' ?1 V
套屋的门像墓门似地一重重一道道地放下,里面有什么声音,也再听不见了。 0 t8 l/ j& T9 v% I
卫遥“哇”一声大哭起来。大太太劈手一耳光,卫老爷难得竟没阻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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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卫遥不知道,这个在他五岁时走进他人生的八岁少年,拥有春日般温和笑容的卿树,会带给他最难忘却的记忆,陪他走过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光。 8 i  o6 o4 }% M
五 归来 3 }/ E1 y' e( g$ u# r
一别四年。   \; f) x4 A2 y& ^' P7 E$ M9 \0 K
卫遥早不是当年戴顶小瓜皮,留着髫发的幼稚可爱的孩子。他身材修长,相貌融合了他母亲美丽与卫老爷的冷漠,看上去很清俊。提着棕色的皮箱下了油轮,见到来人时,极有分寸地行了礼微笑道: " ]+ l- Y+ d% d( z; s
“三叔,劳您亲自来了。” 6 R. x9 W9 i- }) h: {8 ~! i0 i
卫三爷摆摆手:“罢了罢了。”又笑道:“四年不见你,你长得比先前更高了。”
- C/ D  B( Z! w; |% X8 s! f1 J) ]& y卫遥笑弯了一双丹凤眼:“外国人都长得高壮,我在那边不长高些,岂不是被人欺负。”  , Y6 M/ b. U/ ^, Q- P
卫三爷笑道:“人也越发俊了。过几天来提亲的怕要踏破门槛罗!”
7 ]$ M4 _0 R/ V& _卫遥笑几声,把箱子递给跟着的仆人。闲闲问问家里人,独独不问卿树。 : y) Z% E* |9 v0 n1 L! X
他胸前的细白金链子串了小小一只象牙通管和一片透明的小树叶子,贴肉带着,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想念。
& I# \) j  A  ~! U/ I卫三爷叫了黄包车,拉着家人一回回府。卫遥便回头笑道:“大太太也每日吃斋念佛?——果然夫妻是同命的,老爷也是吃斋念经,不管俗事。”
; y1 C7 Q8 a5 z# F- ^! u卫三爷道:“可不。自从——”迟疑一下,道:“阿遥,你今次回来,可千万别问大太太卿树的事情。”
' t, |! p3 t4 n卫遥是聪明人。大太太一直看不惯卿树,最忌讳别人提他。在卫家,卿树便是卫兰若的符号。无论过多久,卿树,永远是卫家的忌口。
4 E, X; M9 E: R5 t7 }反正回家自然看得见,何必跑去问大太太。卫遥笑一声,点头道:“我知道。” : N  c: d  @- K! `0 }) w; X2 W
不多时到了家,卫遥一身风尘。洗了澡,要穿回西装,想了想,又唤人拿了身宝蓝地长袍。收拾完毕,方去见了大老爷大太太,并叔叔婶娘们——方老太爷早过世十来年了,当家的已变成卫二爷。 ; O  D" ^( C* U: ~# K# K; x
好不容易见完了一众亲戚,卫遥啾着没人跟,七拐八拐绕进东边一进小偏院去。  " R1 e; f) u9 q
院子还跟四年前一样。衰败的两棵桂花树种在门前,无精打采。门也如四年前一样,连桃符都退尽了色。 * Z0 L, h/ q) V9 i& o; X# i
卫遥强忍着心里的激动,轻轻叩门。门内“吱呀”一声响,一个平静的男声道:“门没锁,进来吧。” 3 g+ z4 A( y+ i) F* [/ B" G2 o
卫遥“扑”地推开门,门后早站了个人。灰色的长袍朴实无华,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还跟小时候一样温柔似水。 8 C" R! V) E6 h$ V! z0 r$ Q
六 再见
, G! N+ S: R" z* I4 T一见他,男子“呵”地笑出声。
2 s9 V8 s1 g( x. j& L6 d卫遥扑过去,给了他一个美国式的拥抱。
( @7 K% e8 b9 E& I7 U) N& m! [3 j怀里的人比他略矮一点,也更瘦些,肩上的骨头硌得他生疼。卫遥却不收手,紧紧抱住他,似要把他嵌进骨子里去。
* t& ~4 Z! ]' c/ e6 v  J5 p7 O卿树笑道:“啊呀,留洋学到什么还不知道,洋人的派头倒是学到手了。” * x9 W$ O% ~5 W: M. e* ^* K
卫遥抱着他撒娇:“我在外头四年,可真想你!你这说得什么话!” & I6 D8 Y$ S- X2 I3 L( P; f
卿树笑道:“把门关上,叫人看见又说闲话了。”
& n7 D: h2 }. m/ v7 L# ]8 ]/ B卫遥不应,道:“卿卿……你可想我回来?” 1 h3 x' I1 e8 d
卿树笑道:“怎么不想了?——天天想。” / p7 S% L" M* B% E  n( V/ x* {
卫遥“扑刺”笑一声,松开他,回手把门关了,再细细打量,啧啧地道:“比原来还瘦了——我不在家,大太太欺负你?”
( p" q6 I' |% W% c卿树摇摇头,看看他,伸手触及他的面颊。
7 z+ V; u: t) w: G& K卫遥一动不动,微微笑着看着面前人,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快乐。 ) t! h- z$ X$ }: L$ e8 h
卿树喃喃道:“高了,黑了。”再细细抚摸一阵,梦呓似地道:“阿遥。” # d6 {. N# k: I) [( X
卫遥柔声应道:“卿卿。” 3 M6 U8 ~. O* A- G3 @
卿树醒过来,把卫遥让进屋问道:“去前我给你的象筒子,还有叶子,你可还带着?”
8 e9 s& n4 z( V2 g- p4 O卫遥笑道:“早丢了,谁要那个。”卿树笑一声,叹道:“你这孩子,怎么老是反着说话——最近家里有些不安宁,你带着千万别丢,那是保平安的。”
; a- L: q4 F! N1 G卫遥听说,便要从脖子上把它取下来。卿树急了,拦住他问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6 ^- u" f3 M& `2 K; f) d卫遥道:“你把它给了我,你又怎么办?”
4 c6 P7 V6 }5 g6 v卿树一下子说不出话,半晌笑道:“这孩子……我有平安符的,怕什么。” 9 ~# L! S$ _! u
卫遥看着他道:“我早不是孩子了,卿卿你看,我比你还高了。”   i1 I4 f  ~  v4 ~5 g
卿树叹口气,不言不语。
+ Y4 k( X8 y2 C% z3 u卫遥一把拉住他手道:“卿卿,我说的是真的。我已经长大了,不是小孩子了。我已经有能力养活我们两个,也可以保护你了。你再不用呆在这里——我们一起走,离开这里吧。”
; Q. k/ p! h6 R% ]9 R卿树着了迷似地看他,跟着念道:“一起走?”   @" |1 x/ @8 O5 d8 k
卫遥握紧他手,道:“一起去美国,或者欧洲,随便哪里——只要你想去,我都陪着你。外面的世界比这里好得多,没人会在意我们——” 3 ?4 |5 O+ V( u, `" ^4 U, V
卿树掩住他的话,站起身来。瘦长的身子微微颤抖,说不出是喜是悲。 , W  }6 m* Q0 o* G% i9 r
卫遥看着他说不出话,卿树也不言语。
% M2 M) ?' T' ]( O; O- A良久,卿树喃喃道:“如果可以早些,该多好。”
* i9 T5 J1 I! ^& t; e! o七怪事
( d5 u  J# A! ^3 \0 U' V. o; r0 X7 ?- m3 ^! V' ?6 G9 |9 `

* C3 X+ s  g: I: `9 n忘川水上,奈何桥下。 # O2 p3 z: l" D; [5 |6 Z
莽莽的草柔柔浮在水里,长长细细,发丝一样缠绵。仔细看,水草却不是油绿的。乌漆漆的黑,带一点点的黄。 1 l  g9 F4 a" [+ A6 V6 n
暗青的鞋一步一步地走。虽然慢,却走得坚持。成片的艳红的花随在他身后,正如一片血海。 ) Y) N2 U$ U) D2 j. D1 B7 M
足迹所至,彼岸花开。 9 C. \- H; O  A4 {. ^' |& i7 N
一 阿姐 8 s1 G0 v% J& J" V' l
“你看,这是鹦鹉,这是画眉,这是白燕子……”
0 `, l' Z" j9 n1 s& b, C/ V卫遥打了个盹,梦里便又梦见她了。 8 b) j& x& P* p+ E
起初只有她轻轻柔柔的声音似在耳边。抬头看时,她又离得远远的看不清。那女子伸了手,一下一下地摆着招他。 4 U. e! r& L, e) R( v: H' O
“小弟,小弟,快过来,快过来。”
1 ?5 v- i1 @) f1 {/ e# l/ o  T4 g卫遥心里有点奇怪。他好像想起什么来,迟疑着不肯过去。 " m& C& n+ K$ p
女子拿帕子掩了嘴,咯咯笑了起来:“小弟小弟,怎么连阿姐你也怕了?”
6 X/ V) [7 `$ v! ]. ^6 O卫遥没来由安了心,喊了声“姐姐”,张开手臂飞了过去,扑进她怀里。喊道:“姐姐,我好想你。”
* r( U$ S6 q4 K- E  i阿姐轻轻抚摸他的头,不言不语。 & J6 D" L" X& c" n6 B. F" U  `7 _7 Q
卫遥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发麻,要抬起头来,阿姐隔了帕子叹道:“小弟,你抬起头来作什么。”
- k/ y: I* A0 Y% n5 s9 J. I' O) ]! M卫遥一怔,回头看见阿姐袖口露出一截白骨。吓得大叫一声,也不懂推开她,反拉着她“姐姐姐姐”地大哭起来。 # x+ G0 I" L& X6 D0 I  N
阿姐拿帕子的手降了下来,露出底下白牙森森的一张嘴。 3 A& M+ @! r% m% x
卫遥吓得不叫了,松了手捂住自己的眼:“我不看!不看不看!”
3 @6 ?4 g3 r3 p' J2 i9 u, J, S: R头上没有声息,卫遥便“哇”一声哭着喊“姐姐姐姐!我要姐姐!”
7 N; R+ h0 H- g2 n0 _& c头上叹了一声,他姐姐似走远了,又似还留在原地。猛然天上炸雷似的一声“啊——!”卫遥便醒过来了。 & h3 G& t! i8 J; f# _
睁眼依旧是白晃晃的灵堂,白花拥簇着的是停着阿姐的紫檀牙床。周围的声音自动被他隔开去,只看着灵屋下面搁着的铁力木供桌。大缠大绕的云纹盘在上面,漆黑一团。再上面是黑檀的灵牌子,卫兰若的名字混了很多卫遥不认得的字写在上面,艳红艳红的。牌子周边刻了细细密密的纹饰,有些地方还拿金粉作了点缀。 : {9 G$ H# W" `5 I6 ?: W: U
卫遥看了半晌,又想起那个梦来。惊得要往后一跳,一双腿却似断了一般没知没觉。卫遥想起自己已跪了一夜,头“嗡”一声响,周遭的声音“哗”一声全涌进来,吵得他要掩住耳朵。
1 P; h- Y, g; X大太太“哇”一声大哭起来,一声声“我的女啊,我的女啊……!!”地嚎。嚎到最后只剩下“鱼——啊!鱼——啊——!”。
" g4 C* |, x" I4 l. f3 M/ V卫遥听了觉得好笑,又不敢笑出来,忙瞪大了眼,只看着大太太一声一阵地哭嚎。八个青年男人走过来,合力抬着鲜红的一口棺。那棺漆得闪亮,上面拿画笔细细描了很多花鸟,五彩缤纷,看得卫遥目不转睛。 ' F* l2 N/ r1 I* D/ r) \  C8 K$ s
大太太一叠声骂道:“你们这是做什么?我的女没死,你们把它拿来做什么!抬出去,抬出去!”一面说一面向着那棺材扑。 3 ?; P, j; d9 s7 N. H( J
众婆子忙拦住她,好声安慰不住。又有人走到灵床前,要把阿姐扶起来。
$ h3 b5 z- }4 R' S卫遥虽是个孩子,却也知道阿姐被放进那口好看的棺材里就再看不着了。心里急得要命,又听大太太一路只是哭叫:“兰若啊!我的女啊!兰若啊!我的女啊!”也咧开嘴跟着哭起来。他走不动了,便拿手支着上身一路爬过去,最后再一扑,撞在一个婆子身上,抱着腿大哭,跟着大太太一起叫“阿姐!阿姐!我要阿姐!”又哭“阿爹阿爹!我要阿姐!” 2 G/ [6 v2 R, R
门口三老爷正要进来,一听卫遥的哭声便收了脚。大太太回过头,向着卫三爷哭道:“老三!你大嫂就这么一个侄女,多停一天又怎么样了?三叔!你倒是说句话呀!” $ ], {1 r, D0 C% e# t5 h& K$ r
三老爷叹一声,吩咐道:“让小姐再多停一天吧。”过去抱起卫遥,指着阿姐道:“阿遥,阿姐在睡觉哩。你再哭,就把阿姐吵醒了。” 1 f6 w4 g2 ^- b" l2 [- w. p
卫遥噤了声,一双眼骨碌碌朝了灵床看。三老爷又逗他几句,抱着走了。 # H) }& v# j6 g* {2 N
二惊魂 $ B+ h" R( l0 E$ Z  U: M4 w& ]3 B
晚间时分,依旧灯火明亮。 ! z  H/ k. j1 J  _4 ^. _2 h
卫兰若装了身,穿得一身红红绿绿,十二分地辉煌。尖尖的一双绣花鞋上缀了滚圆的南珠,粉亮粉亮的,卫遥便伸出手去拨它。 * G  ~& e: W  h, H8 p) _1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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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v- Z* B5 q- y1 U& D# a卫遥自小丧母,父亲虽是卫家大老爷,却日日只念经打坐,不过问世事。大太太虽不讨厌他,却也说不上喜欢。只有一个阿姐兰若,自小待他极好,正是长姐如母。 - `3 j* e5 K3 a/ c" b
卫遥把阿姐面上的白绸揭起来,看见阿姐闭紧了一双眼,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层影子。她头上戴着平时过年过节才戴的金绞丝大凤凰,一支翡翠簪子斜斜从发间插入,只显出一点点碧翠的簪子头来。额前压了一朵宫制绢花,其它地方莫不插金嵌银,纷繁异常。面上画了胭脂,红润得带上几分生气,比活着时还要美貌。卫遥拿手去碰她脸,触手就是一片冰凉。拿起手来,指尖就粘上了一点红色。
9 N& Y" j9 r3 A' q+ i% ?! d卫遥想起昨天那个梦来,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阿姐一双唇上。那双唇被涂上了鲜艳的红色,亮晶晶似要从面上流下来。卫遥心里突得跳掉了一下,忙收回手。怔怔地又看了半晌,轻声喊了声“姐姐”,阿姐也不理他。
: ^7 I$ h9 m6 ~5 A% O' F* [7 k卫遥想了想,拿起阿姐胸前一面金灿灿的铜镜,正对了阿姐的脸笑道:“姐姐快看,真好看!”
$ r7 ^1 S. C  M0 a9 U; P阿姐“嗖忽”睁开眼来,把卫遥吓了一跳。手一抖,镜子从手上滑下来,跌回阿姐腿上。阿姐的眼睛也重新闭上了。 4 R1 |% u: X% X
五岁的孩子,实在还不懂得死亡的意思。卫遥只见阿姐本来醒了的,只当她不愿理自己,“哇”一声大哭起来,边哭边喊“你起来呀,你起来呀!” * ^9 ]+ R" R$ L0 Z$ t8 t
哭声惊动了几个守夜的人,卫大老爷难得从斋屋里出来,一见这样子,心里一阵酸。挥退其他人,走过去抱起卫遥,柔声道:“好孩子,乖孩子,别哭了,别吵到阿姐。”
9 t& d2 E4 D+ |6 \卫遥不依,闹道:“我就是要把她吵起来陪我!” " q: D3 Y! e8 r8 E
卫老爷眼皮一阵跳,心里一阵寒气。忙笑道:“小孩子家不准乱说话。”一面说,一面余光扫过兰若。猛然那尸身一颤,卫老爷以为自己看花了眼,身子僵硬了几分。再看时,那尸体竟硬绷绷地起身了。
4 N- P; t9 x, L/ {( a卫老爷绷紧身子,看那尸体手垂在两边,身子一点一点地抬起来。被白绸盖住的脸一面缓缓别过来,似要看向他所在的方向。
" L" w5 w0 j& s3 O卫老爷伸手摁住卫遥的头,哑声道:“阿遥乖,别动。”一面一点一点地挪,当尸体完全起身时,他已移动到灵桌后了,一丨手紧紧捂住卫遥两只耳朵,大喝一声。尸体应声而倒,头上珠翠“哔啦铛铛”散了一地。 2 l% C4 [) ^- k+ }" f& \( w
卫遥听不见,只看到一颗红珊瑚珠子滴溜溜滚到阿爹脚边,阿爹一脚踩在上面,登时把它辗了个粉碎。卫遥便叫:“你踩坏姐姐的珠子了!” $ ^/ M( N3 v/ }. n
满屋的人闹起来,卫老爷松开卫遥,师公(巫师)忙跑来,把镜子扶正了,指手划脚一顿乱嚷。卫老爷出了一身冷汗,声音都是抖的,只命:“到高草观请道士来!”
" f* _9 D0 N- i+ C) M9 m3 U三喜事
: d" j7 u- Y# [: B/ h0 _卫遥事后想起来,只会觉得当年像一场梦。 6 w* }0 D) z6 d' y
只是平常的梦不会带来现实的后果,而这场梦却带走了身边最亲的姐姐,又带来了一个原本不相干的人。
1 x& p# R3 e5 Y卫老爷请了道士来镇灵,道士说是动了那面镇魂的镜子,又说小少爷惊了灵,要好生向生魂陪罪。卫老爷想了想,请他作了七天法事,又命孝官烧了钱财箱柜。然而事情已经闹起来,镇也镇不下了。族里私下议论纷纷,都说是卫小姐心有不甘,才会起身诈尸。 9 F/ p# m+ `6 m/ E* W
卫遥不懂得什么是诈尸,还天真地问:“阿爹,姐姐起来看我们,不是很好么?”
6 d) e$ Y5 X) F& A9 H5 J卫老爷死死看了卫遥一眼,气得面如金纸。然而终于没骂出口,只叹口气,摸摸他的头,道:“从此阿姐跟我们是不同的人了,你不要老是念着她。”
- C! V# w: k; M: `7 X6 l( m% r卫遥似懂非懂。再要问时,大太太走了进来,站在一旁只垂首默立。卫老爷叫人把卫遥抱走,这才皱眉问道:“你这是作什么?”
3 i; C; V2 r$ i* L7 ~  C, T大太太轻声道:“老爷,我嫁入卫家十七年,只得这么一个女儿。留不到她长大自是我福份不够。老爷就念在我们夫妻情份上,给兰若一个归宿吧。”
- g% J5 H5 \2 ]- @5 F2 i卫老爷攥紧手里的沉香木佛珠,声音带了一丝怒气:“你疯了!兰若订了今晚下葬,你要给她结亲?” / j5 w; K" F4 e' y" u/ U5 R4 E" G
大太太抽泣一声,带着点木然的表情道:“我是兰若的娘亲,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地下孤伶伶?若是平时也罢了,这孩子向来听话懂事,我是知道的。她这一闹,无非是想要个人陪她。我知道老爷心思不在家里,只是兰若怎么说都是老爷的骨血,当年我生下她来,老爷不一样欢喜高兴?如今她去了,老爷就不疼她了?” , G+ Q: p) k4 }6 D. r" r/ `& }
卫老爷拿手支住额头,停了半晌,道:“师公说兰若已被惊灵,不宜白天下葬。你这样闹,只怕她更不安宁——是要跟哪家结亲?”1 F# R1 Z. |/ n  l# 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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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a* z. {2 E0 X8 \$ k! [1 B大太太似笑了一下,一双眼在卫老太爷身上打了个圈。 $ M5 j! _/ V& j' W' b# b0 S
卫老爷手一抖,一下子划错了一颗珠子。 & q. v3 U' ?2 ~+ U

  w+ j1 |$ p/ j9 c% M7 s' I一家人又忙得乱起来。向来不管事的卫老爷头一回离了斋屋一整天,连老太爷也颤微微出来看了看。家里几个有力气的女人把兰若扶起来,换上大红喜服,拿红木架子支住。 % p, k+ |+ D/ G3 _
卫遥站在阿姐脚下,抬头仰看她。在他这个位置看不见她的脸,只看得到厚厚实实的礼服。最里面是粉色湖绸衬裤,下面扎了花花绿绿的绣花绑腿,底下是一双大红鸳鸯嵌宝鞋,不大不小正三寸;厚实的底上镶了松绿石,尖鞋头上有只翡绿的玉蝴蝶,珍珠的须子头一颤一颤,煞是可爱。外面是蓝底缠枝莲衬裙,再外面是红底绣金双喜如意马面裙,宽宽的褶子层叠起来,显得很厚重。再外面是喜气洋洋的大红透雕褙子,胸前拿金蝙蝠子母扣轻轻压住,肩上披了霞帔,卫遥只看得见霞帔上垂下的珠子串成的流苏。他退开几步,远远遥看阿姐一张美丽的脸被凤冠略微挡住,说不尽的阴森迫人。 7 I+ \  ]+ Q, R
卫遥退开一步,转身就要跑。阿姐突然从架子上倒下来,卫遥来不及叫,就被她压在了地上。 9 `) {1 G$ d6 h0 ]# f8 l3 A( m
死人原比活着时要重。卫遥整个人被她盖着,叫也叫不出来。回头用力去推阿姐,脸就碰上一片冰凉的东西。烛光摇摇,阿姐那张脸就放大了出现在他面前。涂得鲜红的唇咧开了,森白的牙错开,乌黑的舌头从口里流出来,几乎碰到他的脸。
' z5 M: @3 m7 ]# m, x# y卫遥一动不动,阿姐也不动。几个女人赶紧冲过来把阿姐扶起,起身时阿姐一双眼咻忽睁开了,翻着眼睛直直看着顶上。
* W  l; r7 p5 |) c% ^大家吓得手一松,阿姐险险地挂在架子上,眼睛却再也没合上。
& j: m) p$ i1 q: ~3 Z. N" |1 U四 姐夫 6 x0 m5 t9 \8 I1 V9 @
卫遥吓坏了,哭也忘了哭。仆役乱成一片,几乎也忘了他。猛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他,卫遥回头时,落进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瞳里。
$ ~9 a% `4 u' l4 [* u3 o2 |+ j多漂亮的一双眼。就算是涂脂抹粉后的阿姐,也没有这样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。
% d8 q& I. [. L# ?9 A" Z5 p! P& i眼睛好看地细了细,它的主人笑道:“怎么,被吓傻了?”
: H! ^* C0 [) X3 \2 U9 q% [  w& Y卫遥呆呆看着他。面前是个比自己略大两岁的少年,一袭灰布衣衫宽松地罩在身上,说不出的平淡清雅,看来倒有几分老成。 & y- s% `& K) p! w4 ^
“你,你……” . z3 m# ^  [8 K7 Y% m0 Y4 z& L( {
卫遥只说得出这两个字,那人“呵”一声轻笑起来,带着点忍俊不禁的味道。含笑的面孔看着自己,一瞬间卫遥只想到一个词——
0 F8 V% @4 y" `$ C5 i眉目如画。
3 N$ C& B4 Q7 G& I6 _  W“我是……” $ @5 s+ ?7 I; j9 G2 c+ Q
“卿树!”
) n( M+ c+ J5 r+ F* g* s侧厢有人一声大吼,那人啊呀一声,有几分惋惜似的再看他一眼,微笑道:“呐,我是卿树。”   l4 O" @# p9 Y  h2 I! x2 _
少年摸摸他的头,回头跑了。卫遥在原地傻傻看着,心里一遍一遍默念这个名字—— 3 W- Z8 r  T! j* |7 f2 V# t
卿树。
" A$ ]) O4 Q6 g( p晚间时红绸高高挂起,红灯也满了整个卫宅。想 看更 多资 源请 加B L耽 美小 说群,群 号 码:626161414(非作 者 群)可潜水一片红光包容的锣鼓声中,卫遥看见他一身红妆的阿姐牵着大红绸,与人拜堂成亲。
9 Y' |6 V$ a, a支撑在架子上的新娘红衣妖娆,手上带着死人特有青白。照相的师傅掀下快门时,所有人都惊骇地看到了新娘眼角流下的血泪。 * d) J8 L$ T9 |
在死后的第九天,卫兰若嫁作他人妇。而红绸那头,牵着的是比她矮小很多,甚至只是个孩子的新郎—— / @- ~) q5 Z0 W2 d9 F
卿树。
! F& y& v, Y* S9 H拜堂完毕,众人强颜欢笑,纷纷给卫老爷大太太贺喜。旁边的奶娘指了卿树说那是他的姐夫。卫遥似懂非懂,看看同样一身红衣的卿树。
. X/ s$ S  D* |8 |6 r0 a少年脸上带着害怕的神色,畏惧得笑也不会了,由着司礼使唤。面上苍白一片,清水似的眸子里空空荡荡。司仪吼一声“新郎新娘——入洞房!”时,卿树方才惊醒一般厉声惨叫起来。
7 |  d. x9 x( Q0 c) k! V7 T2 ?1 y. {+ g卿树强挣扎着,早有力大的男人冲上来摁住他,用力往新房拖。卿树的嘶叫声渐渐沙哑,声声带血。 . w+ I  N/ R; _9 B# h
卫遥听着卿树撕心的叫喊,听了半天才听清是在叫“爹”。他心里觉得不安,仰头问:“怎么了,为什么要压他?” - y9 N: G+ l" @6 d$ m8 n
大太太瞪他一眼,卫遥便噤了声。
5 k; `. s  b9 r卿树的声音猛然变小,卫遥吃了一惊,再要听时,只听得“乓”一声山响。
9 u2 M# _0 a$ T! k+ }; `——洞房厚重的门,终于关上了。 9 k) e+ w5 M/ `  Q% j2 }/ V7 o
套屋的门像墓门似地一重重一道道地放下,里面有什么声音,也再听不见了。
; c( |0 R4 U( B- @) H% {8 v$ }卫遥“哇”一声大哭起来。大太太劈手一耳光,卫老爷难得竟没阻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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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s4 c/ k% I, r" \9 n- x- U
, H  c* @% J9 U2 G: s7 L2 u4 d, c+ m那时卫遥不知道,这个在他五岁时走进他人生的八岁少年,拥有春日般温和笑容的卿树,会带给他最难忘却的记忆,陪他走过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光。 2 ]# D  ^& |' w( Z! K
五 归来 4 s% t0 i; i. c& D. ~1 h8 X
一别四年。 9 ?9 n; f3 C  F
卫遥早不是当年戴顶小瓜皮,留着髫发的幼稚可爱的孩子。他身材修长,相貌融合了他母亲美丽与卫老爷的冷漠,看上去很清俊。提着棕色的皮箱下了油轮,见到来人时,极有分寸地行了礼微笑道: 6 U6 M: @/ R; t  {. B6 b* e0 p
“三叔,劳您亲自来了。”
9 a3 s+ b4 c, h. z! I0 `1 d卫三爷摆摆手:“罢了罢了。”又笑道:“四年不见你,你长得比先前更高了。” ( \- {* a! y+ }- ]! \
卫遥笑弯了一双丹凤眼:“外国人都长得高壮,我在那边不长高些,岂不是被人欺负。”  + q  C) V1 }- t8 p
卫三爷笑道:“人也越发俊了。过几天来提亲的怕要踏破门槛罗!” . C* |% ?6 f! w% ^) ], a
卫遥笑几声,把箱子递给跟着的仆人。闲闲问问家里人,独独不问卿树。 8 V2 S- ?$ s+ l
他胸前的细白金链子串了小小一只象牙通管和一片透明的小树叶子,贴肉带着,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想念。
* V: ?) @/ U. u( P/ w- U* Q卫三爷叫了黄包车,拉着家人一回回府。卫遥便回头笑道:“大太太也每日吃斋念佛?——果然夫妻是同命的,老爷也是吃斋念经,不管俗事。” 8 z1 f5 @+ U. |
卫三爷道:“可不。自从——”迟疑一下,道:“阿遥,你今次回来,可千万别问大太太卿树的事情。”
& L! \1 s) q4 W* U8 {卫遥是聪明人。大太太一直看不惯卿树,最忌讳别人提他。在卫家,卿树便是卫兰若的符号。无论过多久,卿树,永远是卫家的忌口。 & H3 O( I0 q4 m6 H4 |
反正回家自然看得见,何必跑去问大太太。卫遥笑一声,点头道:“我知道。” - y- Z# ^0 l: [; P4 H
不多时到了家,卫遥一身风尘。洗了澡,要穿回西装,想了想,又唤人拿了身宝蓝地长袍。收拾完毕,方去见了大老爷大太太,并叔叔婶娘们——方老太爷早过世十来年了,当家的已变成卫二爷。
% g0 q  _1 S( A# x4 w7 l好不容易见完了一众亲戚,卫遥啾着没人跟,七拐八拐绕进东边一进小偏院去。  
* M: A1 v! g, X院子还跟四年前一样。衰败的两棵桂花树种在门前,无精打采。门也如四年前一样,连桃符都退尽了色。 % r2 h( f8 ]; W* I% L! N
卫遥强忍着心里的激动,轻轻叩门。门内“吱呀”一声响,一个平静的男声道:“门没锁,进来吧。”
: G  d8 W. o% w+ P/ f0 `2 ?卫遥“扑”地推开门,门后早站了个人。灰色的长袍朴实无华,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还跟小时候一样温柔似水。
4 Z; x6 P' ]8 z9 h六 再见
* R. a( j5 f) A( f2 p3 k' c7 S4 T一见他,男子“呵”地笑出声。
: T; X. U' W9 B$ Z; D卫遥扑过去,给了他一个美国式的拥抱。
. U% b1 f; M4 U$ _5 b6 ^# U+ y怀里的人比他略矮一点,也更瘦些,肩上的骨头硌得他生疼。卫遥却不收手,紧紧抱住他,似要把他嵌进骨子里去。
$ r8 G! ~$ b4 Y; m2 g, R- }0 a卿树笑道:“啊呀,留洋学到什么还不知道,洋人的派头倒是学到手了。”
) r4 P, a( k9 l  H  M, W; ~- \8 r  I卫遥抱着他撒娇:“我在外头四年,可真想你!你这说得什么话!”
2 S2 D) L" y! ~: {卿树笑道:“把门关上,叫人看见又说闲话了。”
: @4 U1 K3 N$ g: i5 f$ C卫遥不应,道:“卿卿……你可想我回来?” 9 U$ b; t) f3 i0 [+ r
卿树笑道:“怎么不想了?——天天想。” 5 r7 w8 |! L0 M; n
卫遥“扑刺”笑一声,松开他,回手把门关了,再细细打量,啧啧地道:“比原来还瘦了——我不在家,大太太欺负你?” 5 E5 i* D, y- U. r
卿树摇摇头,看看他,伸手触及他的面颊。 : G1 W$ K/ t) N& d$ _' T
卫遥一动不动,微微笑着看着面前人,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快乐。 " h. m( p% [! ^6 ~
卿树喃喃道:“高了,黑了。”再细细抚摸一阵,梦呓似地道:“阿遥。” 4 }5 x, o  l' _$ Y3 Y7 o3 E; J
卫遥柔声应道:“卿卿。” 3 R1 z4 b6 X4 f. X, s3 n% h
卿树醒过来,把卫遥让进屋问道:“去前我给你的象筒子,还有叶子,你可还带着?”
$ o9 ]" L; [7 Y7 W# i) ?0 {卫遥笑道:“早丢了,谁要那个。”卿树笑一声,叹道:“你这孩子,怎么老是反着说话——最近家里有些不安宁,你带着千万别丢,那是保平安的。”
$ S& A. E( W( W# b% B. L卫遥听说,便要从脖子上把它取下来。卿树急了,拦住他问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/ d- U5 f, z) {5 C卫遥道:“你把它给了我,你又怎么办?”
* d# ]! w6 e. V* L- h  u卿树一下子说不出话,半晌笑道:“这孩子……我有平安符的,怕什么。”
4 L0 Y, z0 {) g* s! h4 U4 j9 b- X卫遥看着他道:“我早不是孩子了,卿卿你看,我比你还高了。” 0 V6 B4 W8 g& [: D5 b* L9 }
卿树叹口气,不言不语。
9 m1 u6 g. J% _卫遥一把拉住他手道:“卿卿,我说的是真的。我已经长大了,不是小孩子了。我已经有能力养活我们两个,也可以保护你了。你再不用呆在这里——我们一起走,离开这里吧。”
! N) C9 ^, a- f3 Y; y  q, R1 C卿树着了迷似地看他,跟着念道:“一起走?”
3 H2 U9 J9 Q$ d' [+ X1 u卫遥握紧他手,道:“一起去美国,或者欧洲,随便哪里——只要你想去,我都陪着你。外面的世界比这里好得多,没人会在意我们——”
8 L  D* o9 d+ D1 c卿树掩住他的话,站起身来。瘦长的身子微微颤抖,说不出是喜是悲。
; e3 f4 s: R0 Z4 }卫遥看着他说不出话,卿树也不言语。
  T$ {( f' u( T7 n4 n良久,卿树喃喃道:“如果可以早些,该多好。”
, N7 o" f# o( l. T" {( [' F七怪事
% i( A1 S% Z, j+ R
4 s% q3 K2 H) a6 q/ s& N2 D# R5 s8 M

冥婚.tx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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